【紅河之歌：西臺帝國興衰史（九）】富有信念和堅定勇敢的國王，卻被歷史遺忘的圖哈利瓦三世

西臺王國的雙輪馬戰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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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哈利瓦三世（Tudhaliya III）：西臺本土的大災難

當圖哈利瓦三世（Tudhaliya III）接替阿努瓦達統治西臺帝國之時，埃及跟米坦尼締結和約瓜分敘利亞，以圖將西臺的勢力排除在外。然而對西臺而言，這件事並不是哈圖沙最優先考慮，因為哈圖沙即將面臨一場災難：從北方來的卡斯卡部落正蠢蠢欲動要入侵赫梯本土，一場風暴正山雨欲來。

根據圖哈利瓦三世寫給駐紮在北方邊境官員和軍官的信件，在赫梯本土北方出現大規模的入侵情況，從卡斯卡而來的敵人在夜間入侵西臺領土，在一個地方有600人、另一個地方有400人，圖哈利瓦三世警告當地軍官要提高警覺並在必要時採取反擊行動，不得有誤，否則將面對最重的懲罰。但接續下來的事態發展可見，哈圖沙當局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因為卡斯卡部落橫掃西臺北方邊境，侵入並且掠奪西臺本土。甚至連西臺首都哈圖沙都遭逢浩劫：城池被敵人攻破，並且被燒成平地。

根據前13世紀的西臺國王哈圖西里三世（Hattusili III）的文件所述，包括卡斯卡、阿札瓦、阿雅南（Arawannan）、伊蘇雅（Isuwan）等等在內的多批敵人有系統地侵入西臺領土。歷史學界對於這次入侵所牽涉的各方勢力到底有沒有協調存在爭議，因為各方相距甚遠，我們很難可以相像到在那個通訊不發達的年代，各勢力之間如何協調各自的軍事行動。

因此，亦有歷史學家相信這場大入侵是由卡斯卡部落帶起開頭，導致西臺將過多的兵力集中在北方並疲於奔命，直接令帝國其他邊境守備空虛，進而引致各方勢力乘虛而入。結果卡斯卡部落進軍到紅河南面，並摧毀西臺的首都哈圖沙。阿札瓦人則從南面入侵，並將前線推進至圖瓦努瓦（Tuwanuwa）及烏達（Uda）。

根據西臺的歷史記載，這次入侵的全面性和嚴重性很難被低估：西臺遭到四面圍攻，本土遭到全面而徹底的破壞。但如果我們憑這點就判定西臺的國運已經完蛋，恐怕這個肯定並非歷史事實。因為即使哈圖沙遭焚毀，西臺國王和政府，加上一部分的軍隊似乎殘存了下來，並且在數年之內成功重整勢力，反擊敵人並收復失土。

歷史學家有意見認為，文件中記錄的大規模同時入侵可能是有誇大成份，事實上敵人分開數年入侵，當敵人集結之時，圖哈利瓦三世有足夠預警時間放棄首都，並從哈圖沙將西臺政府轉移到較安全的地方。歷史沒有留下關於西臺遷都的記載，但考慮到遷都在物流上是一個巨大的挑戰，相信西臺人是在極大的威脅和極危急的情況下完成這件壯舉。

當然，這個時候我們要問一個問題，到底西臺的流亡政府去了哪裡？其中一個可能性是位於紅河上游的沙姆哈（Samuha），這座城市後來成為西臺人重新征服赫梯本土的重要基地。不過這個推論不是完全沒有爭議的，因為沙姆哈雖然位於卡斯卡人主要入侵路徑之外，但另一班西臺的敵人阿玆人（Azzi）似乎攻陷了這座城市。即使如此，歷史學家普遍相信沙姆哈是西臺第一座重光的城市之一，並將被用作成西臺軍隊光復安納托利亞領土的重要基地。

但在哈圖沙光復之前，西臺的前景完全可以說是沒有希望，而阿札瓦似乎將成為安納托利亞的新主人。連埃及都急不及待跟阿札瓦建立外交關係，而兩國的外交書信中，埃及更稱「哈圖沙已經徹底癱瘓」。但此後的歷史發展證明埃及人的評價是過早下結論，阿札瓦人並未能夠將軍事上的成功轉化為對西臺核心領土的實際控制，因為赫梯（Hatti）已經被卡斯卡人所佔據。不過正當西臺陷入崩潰邊緣之時，各方沒有人會預計到圖哈利瓦三世將會迅速反擊，光復西臺的失土。

圖哈利瓦三世的反擊

關於圖哈利瓦三世對西臺軍隊的重組和反擊，詳情記載於穆爾西里二世年間成書，已經破碎的《編年史》泥板（Deeds）之上。泥板詳細記載圖哈利瓦三世及其兒子蘇庇路里烏瑪一世（Suppiluliuma I）的軍事行動，當中以針對北方卡斯卡人和阿玆人的軍事行動作開端。從沙姆哈開始，圖哈利瓦三世在他的兒子蘇庇路里烏瑪（Suppiluliuma）：同時亦是他的顧問和戰友的協助下，逐點收復西臺失去的土地。在《編年史》中，這個成就被用作跟西臺偉大的前輩哈圖西里一世、穆爾西里一世和圖哈利瓦相比。西臺軍隊首先重覆攻擊入侵的卡斯卡部落，為對方帶來嚴重傷亡並帶回不少戰俘。

然而這個只是開始。西臺軍隊其後向西進，攻擊阿瓦娜人（Arawanna），馬沙（Masa）和卡馬拉（Kammala），並成功解放西部地區。然而面對再次入侵的卡斯卡人，西臺軍隊再次擊敗敵人並贏回土地。然後西臺人轉向東北方向紅河上游至幼發拉底河一帶，發兵攻打阿玆人並推進至沙姆哈。蘇庇路里烏瑪帶兵攻擊阿玆人，敵人臨陣退縮，最終圖哈利瓦和蘇庇路里烏瑪的聯軍跟阿玆人的國王卡拉尼（Karanni）在昆馬哈城（Kummaha）附近作戰，雖然記載戰果的部分缺失，但幾乎可以肯定的是西臺贏得最後勝利，並將阿玆國納作西臺的附庸國。

根據和平條約，西臺的敵人必須將西臺聲索的土地歸還予西臺。當東北邊局勢擺平之後，蘇庇路里烏瑪向圖哈利瓦三世主動要求由他親自帶兵攻打西臺其中一個最難纏的敵人：阿札瓦。結果西臺軍隊在低地（Lower Land）跟阿札瓦人交戰，此前西臺軍隊已經攻陷了從赫梯及敘利亞到阿札瓦的交通要道城池沙拉帕（Sallapa），切斷了阿札瓦人賴以入侵西臺的行動基地。

根據《編年史》所載，在諸神庇佑之下，蘇庇路里烏瑪的軍隊大破阿札瓦軍，敵方死傷慘重。然而即使根據歷史記載阿札瓦軍在戰場上大敗，但阿札瓦勢力根深蒂固，對阿札瓦的軍事行動一直持續到蘇庇路里烏瑪統治年間。《編年史》中提及到蘇庇路里烏瑪的軍隊重新征服了位於阿札瓦地區最北部的圖瓦努瓦（Tuwanuwa），並以此作為步兵及戰車的基地，希望可以最終將阿札瓦的勢力連根拔起。

但至少中短期內這個目標都沒有成功，歷史記載到了蘇庇路里烏瑪一世年間，阿札瓦領袖拒絕了蘇庇路里烏瑪要求遣返在阿札瓦尋求政治庇護的西臺人，並打敗了西臺派去執行要求的軍隊，逼使蘇庇路里烏瑪親自上陣攻打阿札瓦。此後，蘇庇路里烏瑪任命哈努蒂（Hannutti）為低地的最高軍官，負責監視該區的異動。當哈努蒂成功鞏固西臺在該地區的勢力之後，他利用此地作為基地，繼續攻打敵視西臺的哈普拉（Hapalla）。

即使如此，阿札瓦地區仍存在強大的反西臺勢力和軍事資源，在西部反西臺勢力鼓動之下，阿札瓦成為西臺西部長期存在的威脅。從歷史文件我們知道蘇庇路里烏瑪用了足足二十年時間才鞏固到西臺在安納托利亞的勢力，而這當中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用以征服阿札瓦地區：戰事從圖哈利瓦三世年間一直延續到蘇庇路里烏瑪一世年間，可以說西臺為了征服西部地區真是費盡苦心。

衛國戰爭的勝利及西臺王國的恢復

從破碎的《編年史》泥板中，我們並不知道西臺的再征服是有計劃或見步行步。但我們知道西臺的普遍戰略是先攻打左距離西臺核心領土較遠的邊緣地區，然後才收復赫梯的核心領土。這個戰略有可能是為了先破壞敵人的大本營，減低如果先收復核心領土後面對敵人捲土重來的問題。至於西臺人何時間始重建被破壞的西臺核心領土？歷史學家相信蘇庇路里烏瑪最遲在征討低地之前已經恢復了西臺核心領土的主權，要不然這場軍事行動根本沒可能順利進行。

當位於低地的敵人被剷除之後，西臺的重建工作就可以在不受外敵威脅的情況之下進行。如果西臺的重建計劃存在一個完整的大藍圖，藍圖的設計師很大機會就是蘇庇路里烏瑪。當年老而身體開始衰敗的圖哈利瓦三世在姆哈病榻上的時候，他必定非常倚賴蘇庇路里烏瑪所提供的意見作決定，但到了最後圖哈利瓦三世仍然堅持親自上陣，在戰場上跟他的敵人交手。雖然歷史學家發現了圖哈利瓦三世和塔皮卡地區（Tapikka）的信件，但很多關於圖哈利瓦三世本人的事蹟，還有在這場偉大的「衛國戰爭」中的角色仍然成謎。

事實上，當後來的國王哈圖西里三世記錄這段西臺史上最黑暗的時期時，他將衛國戰爭的勝利歸功於蘇庇路里烏瑪一世。但如果西臺在衛國戰爭的最終勝利可以歸功於蘇庇路里烏瑪，他面對來勢洶洶的敵人而存活下來，都必須歸功於蘇庇路里烏瑪的父親圖哈利瓦三世。對歷史學家而言，圖哈利瓦三世或許可能是西臺史上最勇敢、信念最堅定，然而事蹟卻鮮有被後人歌頌的一位西臺國王。這一年，是公元前1,35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