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枝散葉的希臘化文明：亞歷山大大帝的崛起之路（三）

波斯波利斯被焚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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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波利斯的末日

在希臘史學家西西里的狄奧多羅斯（Diodorus Siculus） 所著的《史學全集》（Bibliotheca historica）中有記載：亞歷山大攻入波斯波利斯（Persepolis）之後，他允許部將進行慘烈的屠城。和亞歷山大之前寬大處理投降的其他波斯城市做法不同，今次城內的波斯人遠遠沒有那麼幸運。波斯波利斯的男人被屠殺、女人被賣為奴隸，無數私人收藏的珍寶被掠奪一空（《史學全集》第十七卷，第七十章）。

亞歷山大在波斯波利斯逗留了五個月，期間當地宏偉的大王宮突然起火且火勢猛烈，這座當時有百年歷史的建築物，連帶宮內無數珍貴藝術品最後亦難逃被焚毀的命運。這場火到底為何會發生？有文獻記載指亞歷山大故意在波斯波利斯放火，以報復第二次波希戰爭中波斯軍隊放火焚毀雅典衛城山之仇。亦有另一種說法指是他喝醉了，在酒精作用之下放火。

無論真相如何也好，亞歷山大都後悔做了這件事，並下令軍隊救火。不過到了這個地步，一切都已經太遲。薛西斯一世（Xerxes I） 的宮殿起火之後火勢迅速蔓延，宏偉的宮殿最後在這場火災中付諸一炬，只剩下長四百五十米、寬三百米的石砌基座以及少數浮雕和石柱殘存下來，見證著波斯帝國曾經有過的輝煌。

大流士三世之死

攻陷波斯波利斯之後，亞歷山大帶著他的軍隊繼續追逐逃亡的大流士三世，先是到米底亞（Medes），然後更深入亞洲內陸的帕提亞（Parthia）。因戰爭失敗而亡命天涯的大流士最終難逃被推翻的命運，當亞歷山大的軍隊接近追上大流士之時，大流士被部將貝蘇斯（Bessus）刺死。當希臘軍隊到達現場時，大流士已經氣若游絲。亞歷山大還沒來得切將他活捉作為希臘人戰俘，他就斷了氣。

亞歷山大決定將他這位可敬的敵人按照波斯傳統，以配得起他「萬王之王」身分的儀式風光厚葬，然後繼續追殺往東逃跑並組織遊擊戰對抗希臘大軍的貝蘇斯。前三二九年，亞歷山大的軍隊逼近貝蘇斯大本營巴克特里亞（Bactria），該區的人再次叛變將貝蘇斯捉住並交到希臘軍隊將領托勒密（Ptolemy）手上。托勒密將貝蘇斯交予亞歷山大處置。貝蘇斯最後因謀逆罪被判處死刑，並按照波斯刑罰割下鼻子和耳朵。

直到世界盡頭

亞歷山大追逐敵人的做法，將他自己帶到中亞一帶，在當地建立了多座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城市，並將希臘士兵安置到這批按照希臘式城市規劃新建的「希臘化城市」之中。這些城市包括阿拉霍西亞的亞歷山大城（Alexandria Arachosia，即今天阿富汗坎大哈Kandahar）以及奧克薩斯河畔的亞歷山大城（Alexandria on the Oxus，即今天的阿伊－哈努姆遺址Ai-Khanoum） 。亞歷山大建立過最東的城市位於塔吉克斯坦（Tajikistan），距離今天中國邊界只有約三百六十公里。它被命名為絕域亞歷山大城（Alexandria Eschate） ，意思是「最遠的亞歷山大城」。雖然定居在中亞的希臘人數量並不多，但他們帶來的希臘文化和跟東方文化的融合，最終產生了對後世影響深遠的希臘化文明。而亞歷山大建立的城市，就正正充當了在廣袤的東方傳播希臘文化橋頭堡的角色。

錫爾河之戰（Battle of the Jaxartes） ：希臘軍隊如何擊敗馬背上的斯基泰民族？

由於中亞一帶一直有遊牧民族滋擾的問題，前三二九年，亞歷山大最終在錫爾河（Jaxartes，中國古代稱之為藥殺水）跟擅長遊牧騎射的斯基泰人（Scythians）打了一場仗。希臘人渡河後，騎兵寄步兵倚靠良好的行動協調，先派騎兵上前引誘斯基泰人主動攻擊，並以扭力弩砲投出石彈轟擊敵方陣型，最終打敗了這批馬背上的民族。

這場戰爭的結局充分證明了亞歷山大的軍事才華不只限於對付中央集權的農耕帝國，而且更能夠適應作戰風格和傳統戰爭迥異的游牧騎射，並發揮出顯著效用。這次亦是歷史上第一次以扭力投石機（Torsion catapult）被運用於野戰並打贏騎射的戰例，顯示出亞歷山大指揮跟協調體制的優勢。打敗斯基泰人後，北方邊境雖然得到鞏固，但亞歷山大將面臨軍隊內部日益嚴峻的問題。此時距離亞歷山大離開馬其頓本土東征已經七年，思鄉心切的希臘官兵將成為亞歷山大宏大的東征計劃中一個最大的不確定因素。

鄉愁與叛逆

前三三○年，是亞歷山大展開東征的第四年，他已經征服了波斯帝國大部分領土。但作為征服者，亞歷山大當時似乎採納了過多波斯習俗，包括穿著波斯國王服裝和引入服從禮及跪拜禮等，開始引起部將和士兵不滿。

亞歷山大在征服波斯帝國並深入了解對方之後，似乎漸漸對東方文化產生好感，這點令他跟其他希臘人發生了衝突，軍中一場危機正在醞釀。就在這一年，亞歷山大首次揭發軍中一場針對他的暗殺陰謀，希臘軍中名將帕曼紐（Parmenion）兒子菲羅塔斯（Philotas）涉事並遭到亞歷山大處死，帕曼紐更遭到株連而被亞歷山大派人殺死。

前三二八年，位於中亞深處、在今天烏玆別克的撒馬爾罕（Samarkand），曾經在格拉尼庫斯河戰役中救過亞歷山大一命的將領克利圖斯（Cleitus）在一場爭執中被亞歷山大錯手殺死。克利圖斯被殺前曾經批評亞歷山大的民族融合政策，並指控他忘本（通過戰爭傳播希臘文化、哲學和生活方式的「昭昭天命」）。雖然亞歷山大酒醒後對自己所做的事極其後悔，但這件事仍然意味著亞歷山大因採納東方文化，而使之與希臘軍隊主流價值觀文化衝突進一步發酵。

一年後的前三二七年，另一場暗殺陰謀被揭發，今次涉事的是陪伴亞歷山大東征並以文字記錄這場戰爭的希臘歷史學家卡利斯提尼（Callisthenes），卡利斯提尼是亞歷山大跟隨亞里士多德（Aristotle）讀書時的同學，他被亞歷山大處死亦都意味著亞歷山大跟他老師亞里士多德關係破裂。

同年，亞歷山大與在中亞戰爭中一見鍾情的羅克珊娜（Roxana）結婚。然而，這段註定不是一段受到祝褔的婚姻。亞歷山大的部將憎恨羅克姍娜，最重要的原因源於她的血統：羅克珊娜是個亞洲人。他們覺得亞歷山大娶了一個亞洲女人，將來生出來的混血兒將繼承偉大的馬其頓帝國。一個不是純種希臘血統的國王統治一個如此偉大的帝國，是一種褻瀆，更污染了馬其頓王族的希臘血統，對希臘人而言是絕不能接受的。

然而，亞歷山大一意孤行要迎娶她，麾下的希臘軍隊無力阻止。不過，希臘軍中內部的撕裂已經形成，幾年之後，極度思鄉且反感亞歷山大民族融合政策的希臘官兵將讓亞歷山大無法再作出有效指揮，並提早終結這場浩大的東征。

翻越興都庫什山脈

跟羅克珊娜結婚後，亞歷山大翻越興都庫什山脈（Hindu-Kush）進入今日巴基斯坦境內的南亞次大陸，以尋找傳說中世界的盡頭和大外海。當時他距離馬其頓首都佩拉（Pella）已經超過四千三百公里，兩地之間甚至已經有時差現象－興都庫什山脈所在的巴基斯坦一帶和希臘有著三個小時的時差。

亞歷山大要求原屬於波斯帝國的犍陀羅（Gandhara）地區向他臣服，結果只有其中的塔克西萊斯（Taxiles）願意。亞歷山大為此退還他送的禮物，並賜予他波斯禮服、三十匹良馬及一千塔蘭黃金。至今，生活在巴基斯坦東北部深山地區的卡拉什人（Kalash people），仍信仰自然崇拜的多神教而非伊斯蘭教，傳說他們就是亞歷山大留在當地的部將後代（當然，這個只是一個無根據的猜測）。

前三二七年至三二六年，亞歷山大軍隊抵達印度河（Indus River）。這裡曾經是孕育歷史悠久而燦爛的印度河流域文明（Indus Valley Civilization）的地方，如今正受到希臘軍隊的征服。亞歷山大兵分兩路，一路由赫菲斯提翁（Hephaestion）率領，在塔克西萊斯協助下準備入侵印度所需物資，並在印度河上架橋。而另一路則由亞歷山大討伐當地拒絕臣服的部落王國。在激烈的戰爭中，本土居民城市遭到屠城並焚毀，亞歷山大贏得最後勝利，但他在戰爭中亦受傷。傷癒後，他返回印度河與赫菲斯提翁會合過河，接受塔克西萊斯的款待以及準備入侵擁有大量戰象以及軍隊數量不少的印度統治者波羅斯（Porus）的王國。

下一集：開枝散葉的希臘化文明：亞歷山大大帝的崛起之路（四）

參考資料：

1. Arrian（2013）Alexander the Great: The Anabasis and the Indica. A new translation by Martin Hammond, Book III-V, pp. 88-144. Oxford World’s Classics.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 Diodorus Siculus（1963）Bibliotheca Historica, translated by Loeb Classical Library, Book XVII, Chapter 70-86. Heinema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