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遺產史】位於遠東俄羅斯的一條「屍骨之路」：科雷馬公路

科雷馬公路其中一段失修道路

古語有云：「路有凍死骨」、「修橋補路無屍骸」。在華語世界的這兩句話，竟然貼切地體現在俄羅斯一條公路歷史上。

在俄羅斯遠東地區，有一條長達一千七百公里的公路，稱為R504科雷馬公路（R504 Kolyma Highway），約相當於從西班牙馬德里（Madrid），以最短的陸上途徑抵達德國南部的慕尼黑（Munich）。這條公路東起西伯利亞東部雅庫茨克（Yakutsk, Eastern Siberia），西達鄂霍次克海沿岸城市馬加丹（Magadan, Sea of Okhotsk）。這兩座城市皆非高度開發的都市，前者目前人口約三十萬，後者更不足十萬。

這條公路有其駭人歷史。科雷馬（Kolyma）是俄羅斯遠東一個地區，有大量蘇聯時期興建的集中營遺址。這些集中營由稱為「古拉格」（Gulag）的前蘇聯政府機構「勞改營管理總局」所管轄。古拉格惡名昭彰，主責迫害和鎮壓異見人士。

這些集中營在蘇聯列寧（Lenin）統治時期興建，當約瑟夫．史太林（Joseph Stalin）掌權後，被充份利用為流放和囚禁大量異見人士的地方。科雷馬直至現在仍十分落後，在當時更是如同地獄一般的存在－低城市化、氣候嚴寒、荒蕪衰敗、杳無人煙，被流放到這裡的囚犯，基本上只有等死份兒。

不少曾受到政治迫害的異見人士會經過科雷馬公路到達集中營，俄羅斯作家瓦爾拉姆．薩拉莫夫（Varlam Shalamov）便是其中之一。薩拉莫夫因為支持反對史太林但鬥爭失敗的托洛茨基（Leon Trotsky）而受到迫害，在科雷馬的集中營裡度過了十七年時光，是古拉格少數倖存者之一。一九五三年史太林逝世，他才被獲釋回到莫斯科（Moscow）附近的加里寧州（Kalinin Oblast，即今日特維爾州Tver Oblast），利用餘生撰寫了著作《科雷馬故事》（The Kolyma Tales），記錄了他在科雷馬集中營的生活和所見所聞。這本著作在一九六○年代開始在歐洲被廣泛傳播，是現今俄羅斯歷史文學作品鉅著之一。

為什麼史太林會選擇科雷馬作為古拉格集中營呢？這確實是有利益考慮。他所以對這個荒蕪之地感興趣，是因為這裡有大量金礦資源，而且後來在當地更發現了研究核武的重要原材料－鈾礦（Uranium）。因此，史太林把集中營當成奴隸供應場所，這裡除了讓史太林消滅異見人士或政敵外，還能強迫那些被關在集中營的囚犯日以繼夜地開採當地珍貴礦產資源，可謂一石二鳥。

也正因如此，愈來愈多受到迫害的人被送到科雷馬，總數達數十萬。這些猶如奴隸般的政治囚犯不只是俄羅斯人，還有不少來自波蘭（Poland）、立陶宛（Lithuania）、拉脫維亞（Latvia）和愛沙尼亞（Estonia）等被蘇聯征服和控制的國家。

一九二九年，史太林開始挖掘這裡的礦產資源。不過，要把囚犯運送到科雷馬，最初做法是從哈巴羅夫斯克（Khabarovsk，或稱伯力）乘船到達。科雷馬在嚴冬時會變成一個被結冰海洋包圍的小島，所以每年只有冬天才可透過這個方法前往，費時失事。為了可以加快開採進度，一九三二年開始，史太林下令築建沿海城市馬加丹以及以其為起點連接科雷馬的公路，以陸路形式加快運送奴隸至礦場工作，這條公路便是文首提到的科雷馬公路。此後，大量新集中營在科雷馬開始興建，以滿足囚禁大量奴隸的需要。據統計，有八十個集中營在這時期落成，並由契卡（Cheka，即全俄肅清反革命及怠工非常委員會）全權負責。

科雷馬公路的築建過程十分駭人，因此有了別稱「屍骨之路」（Road of Bones）。科雷馬是個極度嚴寒的地方，在冬天氣溫可低至零下七十度。不過，被強迫勞動的囚犯並無人權可言，在如此惡劣天氣下他們還是被迫不斷工作，修建公路。據說，科雷馬公路每修築完一米，便會有一個築路工人死亡。這些工人能使用的工具十分簡陋，只有鐵鏟和手推車。

這些被強迫勞動的囚犯每天都有人死。這些在地盤上死去的囚犯並不會得到安葬，他們屍首就此被隨意丟棄在仍在修築的公路上，用作公路地基材料。他們屍肉會成為砂漿，屍骨則成為石頭替代品。相信在當時，世上應該沒有被這裡更像地獄的地方了。如果今天你駕車走過這條長達二千公里的公路，那麼你就正在踐踏著無數不得安息的亡魂，他們遺骸的最後歸處。

時至今天，這個如同地獄般的地方仍如昔日一樣，陰森而冰冷。集中營被荒廢後，如今只剩下不到五百左右的人居於此處。科雷馬公路長年被積雪和泥巴覆蓋，由於人煙稀少和以簡陋工具建成，這條公路凹凸不平，今天仍是處於日久失修的狀態。驚訝的是，這條路在冬天行駛反而較在春天時安全，因為當春天溶雪時，道路上會充滿難行的泥巴和樹枝，河上的橋會被河水掩蓋。這還不止，沿路上還可能會受到飢餓的熊襲擊，也有不少會引發腦炎的蜱蟲在這裡生活。因此，科雷馬公路至今仍是世界上最危險的道路之一。